第A3版:敬亭来风

洪图浮现

星期六休息在家,雨淅淅沥沥下了一下午,尤其是夜里,几乎下了一整夜的“倾盆大雨”。城里的人可能不觉得什么,正如我女儿说的一样,正好把街道上的灰尘洗掉,雨后的空气也格外清新,好不惬意。可圩区的人们在汛期对雨水特别敏感,因为我也有切身感受,我的老家就在郎溪县幸福圩。记忆中老家被洪水淹没了三次(83年、84年和99年)。每一次洪灾都给圩区乡亲们的生命和财产带来了巨大的威胁和损失,所以每当在汛期,只要连续几天大雨圩区乡亲们就“谈洪色变”。在老家发生的三次洪涝灾害中,虽然83年那次我还很小,但那次洪水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发洪水前,我的老家是一个很小的自然村,从东到西排列大概有二十几户。村子后面有一条沙河(当地人称内河),河水清澈见底。沙河与村子之间大概有一百多亩的沙地,已分配至各家各户(村子自留地),地上种着各式各样的农作物,有山芋、蚕豆、豌豆、小麦、油菜等,还有那遍地的荠菜、野蒜尤其令人难忘。每到夏季,沙河和沙地都是我们小朋友游泳和玩耍的主要场所,经常在沙河里摸河蚌、螺丝,在沙地里偷吃蚕豆、豌豆……那时在我们村的小男孩四五岁就会游泳是司空见惯的事。记忆中闲暇时村民们会去挖一些荠菜、野蒜当菜吃,尤其是腌制后的野蒜特别香。

村子前面是郎川河(当地人称外河),郎川河与村子之间是农田。郎川河大堤下面就是一条马路,是我们村联系外面的主要通道。从村子到马路是一条光洁整齐的土路,路两旁树木成荫,尤其是春天,路两旁的成片槐花清香沁人心脾……

每次上学从西到东都能约上同伴,一路欢快地到学校;放学也一样,把同伴都送回家了,最后自己才到家。我们村子人少,同时出行路线单一,大家都很熟悉,甚至连每家每户的亲戚都知道,哪像城里现在连隔壁都不来往。我印象最深的、也最高兴的是放学回来时(肚子正好也饿了),听到村邻说:“小四子,你家某某亲戚来了。”我立刻快马加鞭跑回去,心想有好吃的了……(印象中只有过年过节和来亲戚时,家里才有好饭菜。)

在发洪水前,我家西面有一片竹林(不过所有权是我大伯家的,当时在圩区很少见有竹林,所以很稀奇),记得每当夏天在竹林玩耍时都是很清凉的,晚上有很多斑鸠在竹林里。为了给我们改善伙食,每过一段时间我父亲就用土枪偷偷地(我大妈说把竹子打坏了,不让打)往竹林里打一枪,很少有放空的,印象中野生的斑鸠味道真好,可惜现在再也尝不到那种味道了。最让我难以忘却的是我家的第一张全家福,就是在这片竹林下照的,印象中我父母亲端坐在中间,兄弟姐妹五个按大小排列合影的,一个个穿个大棉袄,羞涩地、臃肿地挤在一起,现在觉得那样子也煞是好玩。尤其是我父亲把衣服的袖口往上撸的高高的,露出了我家唯一值钱的一块上海牌手表(记得照片上手表还有点反光),可惜这张全家福被洪水冲走了……

在发洪水前,我们村除了我堂哥一家是三间红砖房,其他人家全是土墙房屋。不过那时的房屋,从东到西排列的很整齐,家家户户经济条件都差不多,彼此间都纯朴地来往着,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端着饭碗聚在一起说着家长里短,时而发出一片欢笑声……

83年洪水过后,一切都变了。

洪水过后,原先从村子到马路的树木成荫的那条光洁整齐的土路,因树木都淹死了,也变得有些突兀。后来都分段分给村民了,每家每户都根据自家情况和需要,有的种菜、有的种树,之后再也看不到那整齐划一成片的槐树,闻不到那令人难忘的槐花的清香了……洪水过后,我家西面的竹林也消失了,那竹下玩伴的嬉笑声和美味的斑鸠也不再出现了……

洪水过后,原先那排列整齐的土墙房屋全部被洪水吞噬了,只有我堂哥家的那三间红砖房依然屹立!当年大部分村民们只好搭建一些低矮的简易房度过灾后的第一个严冬。生在圩区,大家都意识到砖房的优势。所以家家户户灾后都筹钱购买砖块和块石准备建新房,砖房俨然也成了那时候娶媳妇的一个标配。建砖房当然少不了水泥和沙子,正好每家都有沙地,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去地里挖沙建房。周边其他村庄也在建房,一排排新房矗立起来了……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村民中有的从村子里搬到马路旁建了新房,有的在乡镇、县城买了房,有的已在外地工作生活了。由于我父母在马路边建房,所以我也很少到村子里去。去年回去转了一下,看到的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新景……时代的变化日新月异,人们再也不必担心当年的洪灾了。一景换上另一景,旧貌换新颜!

不过,当年的真情一直浮现于我的记忆。